当前，教育部全面实施教育数字化战略，这将促进在线学习平台在发展理念、用户体验，以及支持开放灵活学习、全民终身学习、大规模个性化学习等方面迈上新台阶。

“在线学习平台是数字中国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数字底座的基本组成部分。”国家开放大学终身教育研究院副研究员刘述长期研究在线学习平台，在与本刊对话时她表示，“在当前教育信息化2.0的背景下，在线学习平台建设在教育信息化发展中具有基础性、保障性和关键性作用。”

刘述认为，未来的在线学习平台有三个特征：第一，多元化；第二，互联互通，这意味着必须打破所谓的“信息茧房”或“信息孤岛”，才能充分发挥在线学习平台的潜能；第三，在线学习平台是新兴技术运用的前哨，将助力技术为教学赋能。“未来，在线学习平台将在这三方面不断深入发展。”

技术迭代升级下的在线学习平台演进

在线学习：我国在线学习平台的发展经历了哪几个阶段？取得了怎样的成果？

刘述：关于在线学习平台发展阶段的划分有不同的观点。由于在线学习平台是以互联网技术为支撑的，可以参照互联网的发展阶段，粗略划分我国在线学习平台的发展阶段。

互联网的发展经历了Web 1.0和Web 2.0阶段，目前是处于Web 2.0阶段还是Web 3.0阶段存在一定争议，我们姑且认为是Web 2.0阶段。相应地，我国在线学习平台的发展也经历了Web 1.0和Web 2.0阶段，其中Web 2.0阶段还可以进一步细分。

Web 1.0阶段的在线学习平台，注重门户网站的建设，平台架构、资源发布、网页设计以管理为中心，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有限。受网络带宽的限制，平台内容主要以文字方式呈现。尽管从现在的视角回看，Web 1.0 时期在线学习功能简单甚至简陋，但是对于当时通过广播电视方式开展的远程教育而言，在线学习平台的创建却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学习者通过网络可以更便捷地获取教学信息和学习资源，还可以通过电子邮件与教师简单互动，使远程教育中处于准永久分离状态的师生的时空距离、心理距离被大大拉近。

Web 2.0阶段早期的在线学习平台同样需要PC机登录，但是相比Web 1.0阶段，这个阶段平台的架构开始转向以用户为中心，除发布学习资源的功能外，还注重网上的师生互动以及在线学习支持，甚至将在线学习评价也都纳入在线学习的一体化设计。随着网络带宽的增加，流媒体技术的发展，在线学习平台的教学资源和媒体类型不断丰富与多元化，逐步支持录播视频资源和网络直播课，可最大限度地满足远程学习者的需求。

2011年以后，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在我国的兴起和普及，基于移动端的在线学习平台和工具迎来了井喷式发展，让泛在学习、碎片化学习成为可能，让全民终身学习有了更多选择。

与此同时，大数据技术、云计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VR/AR、区块链技术等层出不穷的新技术，越来越广泛和深入地应用于教育领域。在线学习平台的功能日益丰富，类型日益多元，在线学习体验也更加人性化、多样化。

服务大规模个性化教学是平台发展大势

在线学习：有学者指出，目前各平台的在线教育资源缺乏统一的规划和管理，资源建设重复与适用范围受限的情况非常普遍。您认为在线学习平台如何更好地统一在线教学资源，实现不同平台之间资源的整合互通？

刘述：平台之间的资源整合互通的前提是基于统一标准开发资源，这也是做好教育资源建设顶层设计和生态重构的基础。近年来，我国已经逐步建立、健全资源建设的规范和标准，旨在提升信息化建设和应用水平，支撑教育的高质量发展。

例如，2021年教育部发布《高等学校数字校园建设规范（试行）》就包括数字化教学资源建设规范，明确指出在线课程建设要素及技术要求应遵循国家标准GB/T 36642-2018《信息技术 学习、教育和培训 在线课程》的要求。该标准属于推荐性国家标准，对行业发展具有引领意义。它于2018年由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及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批准发布，2019年4月1日正式生效。该标准规定了在线课程和评价方案的信息模型和要素、在线课程的评价原则以及各要素的功能、属性等，既适用于对不同类型的在线课程建设和评价，也适用于需要开放共享和在不同平台迁移的在线课程设计、资源开发。此外，该标准还规定了在线课程运营平台应该具备的基本合规要求。

如果说平台之间要在资源整合互通上提质增效，第一个方面是基于相关规范、标准，有关资源如何“建”和如何“建好”的问题。那么，第二个方面就是有关资源如何“用”和如何“用好”的问题，特别是有待关注以下问题。

一是在制度机制方面，涉及教育资源的共建共享机制、利益分配机制、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和教育服务监管制度等问题，需要为激励和汇聚多方力量、促进资源整合提供保障。

二是在内容层面，涉及知识脉络梳理、知识图谱创建、资源分类标识等问题，需要常态化遴选优质教育资源，淘汰低质量以及同质低应用率的冗余资源，动态完善和丰富教育资源库。

三是在技术层面，涉及如何利用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提高对资源的智能识别和分类管理能力，优化教育资源搜索，迭代升级算法和推送机制等问题，需要提高教育资源获取的有效性、适切性，提升教育资源服务的精准化水平和效率。

在线学习：在线学习平台提供了更多优质的学习资源，但也存在难以满足个性化教学的问题。您认为如何利用在线学习平台更好地适应大规模个性化教学？

刘述：实现规模化教育与个性化培养的有机结合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的战略任务之一。立足新发展阶段，以在线方式开展大规模个性化教学在当下和未来具有可行性。大数据、学习分析、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发展，以及在线教育资源的日益丰富，为开展大规模个性化教学提供了可能。

一方面，在线教育可打破时空限制，扩大教育传播对象，提高教育传播效率。在线开展大规模的同步或异步学习，可促进优质在线教育资源的普惠、共享，最大化其应用价值，降低教育服务的边际成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线下优质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不均衡的问题，为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提供支撑。

另一方面，可为个性化教学赋能。特别是大数据、人工智能、5G等技术可在不同层面、不同维度上为个性化教学提供支撑，满足学习者在学习场景、内容层次、媒体选择、进度安排、学习支持、学习评价等方面的个性化需求。而脱离上述新技术，这些个性化的需求即使在传统课堂的小班教学环境中也是难以满足的，更不要谈高质量的满足。

关于在线教育中的大规模个性化教学，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审视。一方面，关于在线教育中的“大规模”教学，正逐步进入发展的深水区，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出现以来，全社会范围内的实践经验快速集聚和积累，大规模在线教学在组织的有序性、技术的稳定性、体验的友好性等方面大幅提升。另一方面，“大规模”教学的进阶版——“大规模个性化”教学还处于起步阶段，还有大量的理论和实践问题需要深入研究和探索。相对而言，基于人工的个性化学习支持的人力资源比较有限，支持服务比较粗放。基于新技术的个性化学习支持在总体上还不充分、在不同维度上不平衡，相关技术的应用还不成熟。

在线学习平台适应和服务大规模个性化教学是一种大趋势，也是一个涉及复杂因素的系统工程。当前，在线学习平台的开发主体可以根据自身定位、需要和能力，在个性化教学的支撑上或追寻单点的突破，或追寻前瞻性的布局和架构。

密涅瓦大学学习平台带来的三大启示

在线学习：在研究在线学习平台的过程中，您密切关注了美国密涅瓦大学，如何评价这所学校的办学模式？

刘述：美国密涅瓦大学于2012年成立，应该说是一所成立于数字时代的新型大学。密涅瓦大学没有像传统大学那样建造物理空间上封闭的“象牙塔”，它的基础设施建设重心不是物理教学环境，而是线上教学环境；但它也不是一所虚拟大学，而是采用了一种基于互联网的全球文化沉浸式游学模式。以本科学生为例，学生第一年在美国旧金山完成基础课程学习，其余三年需要在南美洲、欧洲、亚洲等地的六个城市游学。当在某一城市游学时，学生共同生活、上课和开展项目。上课方式既有线上也有线下，而线上课程是通过密涅瓦大学的学习平台进行的。

作为一所建校仅十年的新型大学，尽管它的办学质量和长期成效还有待时间检验，但它的创新是顺应时代发展趋势的，在全球化与数字化叠加的时代浪潮中具有一定的现实基础，为未来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了一种新思路、新方案。密涅瓦大学一方面在目标定位、课程体系、学习模式和学习环境等方面实现了创新，另一方面对线上线下资源兼收并蓄、整合利用，突破了传统大学和远程大学原有的条条框框，所以这个新大学值得持续关注。

在线学习：您在论文中提到密涅瓦大学这种基于互联网的“全球文化沉浸式”游学模式的落地，离不开其学习平台的支撑。请谈谈其在线学习平台的特点。这对我国在线学习平台建设有什么样的启示？

刘述：在线学习平台是数字时代大学“课堂”的新载体，也是其重要的基础设施。密涅瓦大学将其在线学习平台称作“主动式学习平台”（Active Learning Forum，简称ALF），这里的“主动式”强调的是，这个平台是为密涅瓦大学倡导的“主动式学习”服务的。该平台为密涅瓦大学实现线上、线下教育的无缝衔接和优势互补提供了有力支撑。

密涅瓦大学在线学习平台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实现“课堂”搬家。之所以强调是“课堂”，而不是课程或者学习资源搬家，是因为这个平台的基本功能就是通过双向视频构建一个可与在场所有人随时进行“面对面”交流的在线“课堂”环境，让学生感觉就坐在教师身边。这个数字空间的在线课堂基本功能是还原物理世界的课堂，保障教学临场感和即时交互性。

二是不让技术有“存在感”。密涅瓦大学刻意将数字技术隐没在背景之中，希望用户在使用时完全忘记是坐在数字终端前，而是沉浸在主动式学习的思维互动之中。同时，在线学习平台还要“超越”传统课堂为教学提质增效提供支持。例如，这个在线学习平台支持分组讨论，可以轻松实现一键分组；提供协作式教学白板，学生可以展示作品或者协同操作等。

三是以人为中心的“简约”。密涅瓦大学在线学习平台迭代优化的基本原则是：功能要“少而精”，并且要人性化，为师生互动提供有用且好用的精准支持。在迭代升级的过程中，密涅瓦大学不断优化平台功能设计，还开发了主动屏蔽社交软件等功能，避免非教学信息干扰课堂教学，通过智能技术对教学过程进行人性化干预，为学习者提供安全、纯净的数字学习空间。

从上述这些特点可以看出，密涅瓦大学的学习平台建设遵循需求导向和用户导向，体现了用户思维、简约思维、迭代思维等互联网思维，带来的启示也许并不是新鲜的，却是非常重要的。一是把应用放在突出位置，服务主动式课堂学习方式，所以它的功能都是围绕这个目标来设计和优化的。二是坚持平台为用户服务，而不要成为用户的负担。这就需要在线学习平台更加注重体验设计，要为学习者带来良好的感官体验、交互体验和学习体验，敢于精简、舍弃干扰设计，优化不合理路径。三是在线学习平台需要不断通过技术的创新应用，为教学提质增效赋能。